此间分明不存在光源。
却焕发出不尽的光辉——天幕上的剑意无穷无尽。仿佛抛洒天地中的甘霖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不断将稍早由何如是吸纳而来灵气归还给大地。
一剑一式。
剑影与刀光相互交织。
投影在这片狼藉之地上，它们将大地的光照短暂地遮蔽和恢复，映照出高速移动着的巨大影子。
何衎没有抬头。
并非那璀璨的光芒太过耀眼，也不是怕被人识得自己的眼睛，或许只是他单纯的不敢去看罢了。许多许多年前，也有这样一把嗜血的魔剑现世。
只不过与其正面抗争的不是何如是。
而是他自己。
......
啪！
那把精致的铁剑分明还没有刺出。
少年手背就被长剑剑身一拍，极为清脆声响向四下飞快地散去。他明显吃疼不已，惊呼一声后，兀然把手收了回来。
之间那把铁剑叮铃一声落在石板地上。
长剑的锋芒落下时刻，擦在少年小腿之上，血液汩汩溢出，一副止不住的模样。
而在场的两人。
仿佛谁也没有看到这道不小的伤口，一股沉闷的气息弥漫此间，几乎可以使得人窒息一般。
“是徒弟我的问...”
“捡起来。”
少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。
这道声音分明没有严肃的语气，也并非沉重异常的呵斥。根本就像是一句平常的对话，却几乎使得少年全身上下不住颤抖起来。
何衎道：“如今已是第三周，你还想再用那把无锋的木剑不成？”
“我...”
“捡起来。”
又是与方才一样的言语。
“本意不愿伤人......青叶，这当然是好事，很好的事情。”
何衎小声道：“可这和你的意愿自相矛盾，若想要开辟属于自己的时代，首先要知道如何用武力保护好自己，而不是想这样的妇人之仁——你方才仅仅只是因为怕痛，就把手中的剑丢下了......以后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虽然不似训斥，但那唑唑逼人，不予他人争辩的态度，分明更显得严酷。
青叶眼神听到此言，也迷离了眼神，木然呆怔半晌。
“以后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这样看似和煦，却如此刺耳的言语，像是一直钢针打入少年的心口。这伤痛的程度简直比脚上依然流淌血液的伤口要来的钻心得多。
青叶一咬牙关。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，挣扎着俯身拾起那把落地的长剑——这个黑发少年，儒雅而随和的面容之下，也像是瞬间被激发起了全身之血性。
青叶改为双手操持长剑。
只听得他口中的一声嘶吼。
伴随着简单的向前踏步，数丈的相距顷刻间化为虚无，一记纵劈就朝着何衎的面庞而去！
剑意的威能不止，把四下充盈的灵气也完全排斥开来。
何衎没有用长剑撄其锋芒。
他只是跟着青叶的步伐同步向后跳去，反转了身形。
这灵敏的只身一跃，就让那一记直劈完全没了效用，顺滑得就像是处理过无数这样直来直去，失去了灵魂的纵斩。
何衎依旧不曾出剑。
甚至跳起躲过那一剑时，让他身躯呈背对之姿。
青叶一击未曾得手，追击之势才凝，他那已坚持了两周，每天坚持十数个时辰的站桩步伐分明还没运起力道。
对那继而朝自己猛然攻来的长剑，何衎像是根本没有如何思考，那如水一般的身躯忽然一矮，向后兀地扫去一腿。
青叶呆了。
他发现自己下身的某个空档中。
竟忽的钻出一只腿来，他根本来不及变化架势......一阵天旋地转，整个人一下子被掀翻在空中，再重重摔在满是石砾的坚硬地面之上。
砰！
疼，刻骨般的疼痛。
青叶双眼一片漆黑，那或许根本不是来自于皮肤和肉体上的疼痛，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苦涩。
或许肉体上的痛楚可以被时间治愈。
而这样的苦涩，本就似根本不会愈合的创口。每每在每一个人生的阶段都能想起，都能记得其中的苦楚和悲鸣的片段......
那是憋屈，还是不甘，甚至是仇恨？
青叶不懂。
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，少年自己的眼底深处，已泛起某种无色的光韵。光韵之中包含一切，像是宇宙的倒映。
其深处隐约有某种混沌的力量开始氤氲，开始扎根。
当青叶再次站起来的时候，已是一刻钟之后。少年踉跄地还想寻地面上的长剑，却再次被何衎出声打断了。
“可以了。”
这次的声音恢复了何衎往日的语气。
何衎道：“记住这样的感觉，你选择的是一条很艰苦.....可以说太过艰难的路，若是以后你实现抱负的旅途中缺失了这样的感受，那便说明你的路以走错了。”
他又笑道：“当然不是说逃避不好，逃避也很好，总没有人能够一直那么勇敢的，这世间谁都不是圣人，我们都有可以把剑选择丢下的自由。”
何衎一边说着，一边把青叶的手拉起，放与自己肩膀之上。
“只要你自己不要后悔就好。”
何衎话语之多，根本不像是昔日的模样。
简直像是已经思索了很久，是他早就想好安排在青叶身上的一次操练。与那个在对人的感情之上，更为木讷的何衎不太一样。
青叶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当然听懂了何衎想要告诉的意思，他唯一在意的东西。
是何衎说出那话语的时候，根本没有一瞬敢直视自己的双眼，就像是在刻意回避某些东西，某些绝对不想要再次想起的——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。
“我不后悔。”
青叶道。
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，那么果决。
以至于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
......
没有多久。
仅是百年之时光，如白马过隙，崭新的群星冉冉升起。
形成了一股势不可挡的趋势，将人类的一片全新的天幕点亮的同时。还迎来了一场不对等的杀戮和清洗。
后悔的人又是谁呢。
从最后一个保存还算完整魔族古镇的废墟之下，何衎艰难地翻出了无数残缺的身体。
那个人再次来到他的身边。
“住手吧，青叶。”
那是如此颤抖的声音。
“好。”
那人道。
“和我再战一次吧，我的父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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